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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意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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助理陳醒沒參與夜宵環節提前離開,梁松影家離公司比較近,從這裏步行兜過幾個街道,沿一段長長的河堤走十幾分鐘,再過一座情人橋,過馬路,便是居住的小區門口。

繁華的Y市即使此刻夜半時分,公路上仍不停有車輛飛馳而過,掠過河堤夾道一盞盞橘黃色路燈。

梁松影手指玩著從晏望霄那兒順來的香煙,想著晚上的錄音出神。忽然一聲喇叭“嘟——”,異常刺耳。他朝公路望去,一輛車身線條流暢修長的純黑保時捷緩緩跟著他走,副駕駛座車窗降下來。

梁松影大步踏上幾級臺階走過去,“二少,”他微彎腰朝駕駛座的晏望霄看,“我住的地方離得很近,你先走。”

“上來,跟我說說話。”晏望霄道。

梁松影開門坐上副座,拴好安全帶,報了小區名字。左等右等,沒等到晏望霄說話,擡眼望向後視鏡。鏡中男人面容深刻,目光平靜,專心開車。他只好道:“謝謝二少。”

找個舒服的姿勢,揉揉腰,頭側向一邊。右下方的祈安河,看不見水面,也知底下暗湧。再清澈的水流,底下也是一層積年累月堆積的汙泥、人為的垃圾。

他忽然問:“二少,人呢,會覺得人也臟嗎?”

晏望霄看了他一眼,“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,人,比較覆雜。不過,我喜歡的人肯定都不臟。”

梁松影抓住他話語漏洞,“不臟的人才值得二少喜歡吧。”

晏望霄不置可否。微微揚起下巴,與後視鏡中人四目相對,“Lan讓我看到一種可能性。”

這話像是褒義誇讚,梁松影饒有興趣,“是什麽?”

晏望霄微微一笑,轉回目光看著路面,笑得神秘,“以後你會知道。”

梁松影放松身體,道:“單是二少已經給我這麽多盼望,未來一下子變得非常值得期待。”

晏望霄心底有點觸動。這條夜路上,他載著梁松影前行,微一恍惚,變成梁松影帶著他劈開從來暗沈沈粘稠稠的前方,從來不斷盼望不斷失望的生活,從來披荊斬棘血染來路的人生。掙紮向上抗拒墜落,他一直悄悄努力著,梁松影的話中類似“盼望、值得、期待”這種詞,輕易能觸動他。梁松影這人,對他有吸引力,而且汲汲於完美的努力姿態與他掙紮向上不服輸的姿態何其類似。

“梁松影……”晏望霄忽然轉頭看著梁松影,車內橘黃的燈光將他的表情照得有些許期待,“如果我說,我想找一個人,一個同伴……”

梁松影被連名帶姓地叫,有點驚訝,見後視鏡裏晏望霄光顧著看他不看路,忙提醒:“二少,看路。”轉眼留意路面情況,才問:“什麽?”

晏望霄舔舔嘴唇,看著梁松影那張不卑不亢、不為外物所動、保持自我平常心的側臉,“你……”

保時捷車在公路上漸漸慢下車速,與前方車輛的距離越拉越大,卻與後面緊跟的車輛距離越來越近。後面車輛的司機毫無所覺,保持正常車速撞向保時捷後尾,巨大的“砰砰砰”聲從相撞的地方爆出,火花四濺。

保時捷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音,被大力撞得猛地蹦向前面。幸好前面車輛離得遠,才沒有連續追尾。

車裏兩人扣了安全帶,晏望霄沒有受傷,及時踩了剎車。梁松影腰疼坐姿不端正,發生車禍時安全帶從肩部稍微滑出去,身體下潛,雙腿膝蓋撞擊車的前面,傳來一股劇痛疼得他冷汗直冒,頭腦有一瞬空白,萬物俱寂。

感覺到車停穩,晏望霄的手按在他肩膀,著急的聲音在耳邊大聲喊:“梁松影……”

公路堵車,喇叭聲此起彼伏。

意識慢慢回歸,聲音漸漸流入耳膜,梁松影咬咬牙,慢慢睜開眼,轉頭對上晏望霄著急的眼神,艱難地擠出話來:“我腿疼……你呢,有沒有傷到哪裏?你別亂動……”他眼中有關心,晏望霄一下子感到心裏軟了一塊,五指與他的緊扣,說:“我沒事,你顧好自己。”

晏望霄怕是骨折,不敢搬動他,只能一直看著他,緊緊握住他的手,不時擦去他額上的冷汗,輕聲說話讓他保持清醒。梁松影半躺在座椅上,蒼白著嘴唇扯起嘴角笑:“我都疼死了,二少能不能不念咒,我就想昏過去。”

晏望霄望著他,眼裏充滿他看不懂的情緒:“你不能昏,疼也忍著。我給手臂你掐解氣吧,你是不是很生我氣?如果不是坐上我的車,你不會出事,這時候已經躺在床上睡安穩覺了。”

梁松影流了一臉冷汗,已經說不出話來,閉上眼睛。晏望霄叫他名字,他就動動被握著的手表示自己還活著。

救護車鳴笛而來。

對腿部作簡單固定處理後,小心翼翼擡上救護車送往醫院。晏望霄似乎真的沒什麽事,跟上救護車守在梁松影身旁。

事發當時惹來路人、車主圍觀,有人認出梁松影和晏望霄。兩人在車裏緊緊握手,“深情對望”,車禍現場的照片當夜在網絡瘋傳。

微博評論下粉絲熬夜追問有沒有事,一起為兩人祈禱平安。

來自醫院相關工作人員兼粉絲的小道消息,聲稱晏望霄正做全身檢查,應無大礙,梁松影肩部勒傷,右膝蓋經檢查診斷為髕骨骨折無移位,可能需要較長時間完全痊愈。

路人開始八卦,為何兩人深夜共坐一車,還發生車禍?

吃瓜群眾表示,已經搬好凳子買好瓜子。

宋禮、陳醒兩位經紀人接到消息後,火速趕往醫院。

醫院骨科室外,一個高大的男人坐在長椅上,用外套蒙著頭,有幾個病人及家屬在不遠朝他看並拍照。宋禮定睛打量,認出那是晏望霄,趕緊加快腳步上去。

“二少,你怎麽坐這裏?做檢查了嗎,有沒有哪裏不舒服,哪裏傷到了?”宋禮著急地問。

晏望霄扯下外套,眼神疲倦,“我沒事,有事的在裏面。宋禮,你知道,一個歌手如果至少兩個月不能下地行走,會有什麽後果嗎?”

宋禮確認晏望霄真的無礙後,才放下心來,“梁松影嗎?他怎麽傷得那麽嚴重?”

“對。也許他為我擋災了,應該受傷的是我。”

宋禮頭疼,“二少你別這樣想,不是你的錯。至於對梁松影事業的影響,要看他在這兩三個月內的工作安排,廣告、節目、MV、演唱會、拍戲等等要取消。雖然他如今事業寸步難進,在走下坡路,但他在娛樂圈絕對能占穩一席之地。不用替他擔心。”

“下坡路?”

宋禮說:“二少,你要是沒事,不如先離開,回家好好休息,我改日再詳細跟你報告?這裏人多眼雜,指不定傳出什麽話,和無中生有的緋聞。”

“我現在渾身難受,不過再等等,等醫生出來聽聽怎麽說。”晏望霄道,隨即面露不耐,“他們看得我好煩,你去趕他們走。”

“好。”宋禮怔了一下,這麽上心?

宋禮將那些人分批勸走後,梁松影的經紀人陳醒姍姍來遲,看見病房外駐守的兩人,問:“Lan現在身體情況怎麽樣?”

“不幸中的萬幸,拍片後確診右膝關節骨折沒有移位,現在醫生在裏面給他打石膏外固定,經過一段時間才能完全痊愈。”宋禮道。

陳醒松了一口氣,“有人跟我說他發生車禍,可嚇死我了。二少,你們在一起,當時怎麽回事?”

“我駕駛失誤。”晏望霄道,不願多解釋。

等了一會兒,護士從裏面開門出來,“病人梁松影的家屬或者朋友,進來一下,病人做了石膏外固定,可以帶走了。”

進去時,晏望霄問陳醒:“需要通知他的家人嗎?”

陳醒道:“他父母姐姐們在法國,國內只有遠在南方小城市的爺爺奶奶,就算通知了也沒法照看他。”

裏面的梁松影聽到他們對話。

梁松影還是穿著原來的衣服,右膝蓋擡起懸掛,打了厚重的白色石膏。他轉過頭,看到晏望霄時頓了頓,“二少,你沒事?”

晏望霄過去蹲下,打量他的腿,搖頭,“一點擦傷,不嚴重。梁松影你不打算住院吧?”

“我想趁消息沒傳開,悄悄回家。”梁松影聲音疲憊,神色比較平靜,“陳醒,你替我辦完醫院手續,請個可靠的護工,在家臥床休養那些需要準備的東西盡快準備好送我家,可以嗎?”

陳醒正要點頭,晏望霄先一步認真地說:“你住我家,我可以照看你……算是補償。”

宋禮瞪大眼睛,“二少你……”

晏望霄繼續補充:“需要準備的東西,半小時前我叫人訂了,這時候估計已經送到家門口。Lan,別浪費我一番心意。”

梁松影的目光在那兩人之間轉了轉。他察覺到晏望霄今晚對他的態度,比之以前,有了一點變化。回想起車禍時晏望霄的異樣神態,未說完的話,莫名松開方向盤和剎車時恍惚迷離的眼神。晏望霄身上逐漸顯露謎團,如層層迷霧包圍,此時看向他的眼神,也有著他不太能懂的感情。

然而此刻疼痛令他煩躁,他無心去細想探究。

秉承一向不給人添麻煩,自力更生的原則,盡量好脾氣道:“不麻煩二少了。二少沒受傷,我腿骨折,說明錯在我,與二少無尤。何況二少好心相送,不小心出意外,我不會狗咬呂洞賓。陳醒,扶我起來。”

晏望霄一動不動,陳醒走過去伸手去扶,被他一下打開,眼神暗沈暗沈銳利地看了他一眼,“等輪椅來。”

醫生在旁邊叮囑:“病人左膝蓋也受到輕微撞擊,盡量避免活動。”

“醫生請問,還有什麽需要註意?”晏望霄護小雞一樣護著梁松影的頭,不讓別人碰他,朝再接再勵的陳醒猛揮手。

醫生道:“建議臥床休息,盡量減少活動,以免造成移位。左邊膝蓋有紅腫淤血癥狀,需要按時敷藥。飲食宜清淡,忌辛辣刺激食物。大小便可用導尿管或便盆,也可購買大小便護理儀。一周後來覆查恢覆情況。”

“謝謝醫生。”梁松影將幾乎埋在晏望霄胸口的頭伸出來,面色尷尬。

晏望霄神情自若,深深註視著梁松影,“就暫住我家。”

梁松影與他四目相對,震了一震。被晏望霄這樣英俊的人用坦誠的目光專註看著,梁松影感到看進了兩輪漩渦,將他的心神吸進去。他發現自己並沒有反感,心裏平靜,淌過一股熱流,“謝謝。”他不太會拒絕別人一再堅持的好意或請求。

“如果給二少添了麻煩,請你一定要說。”梁松影道。

晏望霄靜靜地笑了一下,沒答話。

梁松影感到這樣的晏望霄太陌生了。他察覺到自己隨著晏望霄的態度變化,對晏望霄的感覺也悄悄發生著改變。

宋禮感受到兩人之間流轉的氛圍,默默地笑了一聲。有些欣慰,也有些悲觀地對未來並不看好。

輪椅送來了,合力將梁松影小心放上面坐好。出了骨科室,宋禮在前面探路,陳醒推輪椅與梁松影走特殊通道離開醫院,晏望霄先一步在地下車庫等候。

梁松影上了車,從鬼迷心竅的狀態中清醒過來,死也不肯去晏望霄家休養,“我會不自在的,二少。我在自己家舒服點,病人的心情也是影響康覆的重要因素之一,是吧?”

梁松影死死抓住車門不放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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